圣人与大盗,原是亲兄弟。
1,
柳下惠夜行遇到暴雨,躲进一座荒废的破庙避雨。少顷,有一美少女全身淋透,也躲进了庙中。
美少女看到柳下惠,就楚楚可怜地说,我衣服湿透了,全身冷,你能不能出去一下,在庙檐下背对着庙里站一会?我想脱下衣服,将衣服拧干,然后穿上,你就可以进庙里了。
柳下惠点点头,到庙门外屋檐下,对着大雨站定,直到那美少女换好衣服,唤他进屋子,他从未偷看一眼。
那美少女见柳下惠是个君子,心里踏实了很多。
到了半夜,那美少女被冻醒了,浑身颤抖,就走到柳下惠身前,要求到他怀里坐着,用柳下惠的体温给自己取暖。
柳下惠拒绝了,认为这样不合礼仪,有伤风化。
那女子就质问柳下惠道,“是救人性命重要?还是你的名声重要?如果你真是个君子,我坐到你怀里,你也不会心生邪念;即便你心生邪念,你也能克制自己的欲望,让自己的行为合乎礼仪规矩。你现在为了顾惜自己的名声,就狠心看着我冻死在这里,你算什么君子?!”
柳下惠哑口无言,就要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赠与这女子,这样既能保全自己的君子之名,又能救人一命。
那女子又质问柳下惠道,“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甘愿把衣服送我,让自己冻死,这是伪君子才会做出的事情啊!你想一想,我若拿了你的衣服,自己保全了性命,却把你冻死了,人们称颂你是君子的同时,是不是要把我骂死?如果要被人们骂死,我又何必取你的衣服?你只想着保全自己的名节,却要毁了我的全部名节,这不是自私的伪君子,又是什么?”
柳下惠被这女子辩驳得面红耳赤,默然不语。
“可怜我家中的老母亲啊!”女子大哭起来,“我被冻死之后,你无依无靠,无人照顾,又眼瞎耳聋,以后怎么活啊!”
柳下惠听了女子这番哭诉,纠结片刻,便默默地走到女子身前,靠墙坐了下来,向女子打开了怀抱。
那女子钻入柳下惠怀中,以取暖之名,让柳下惠抱紧自己。
柳下惠目视庙门之外,绝不看这女子一眼,却真的将女子抱得更紧。
一夜过后,柳下惠居然没有做出任何逾越规矩的事情,这让那女子十分钦佩,就对柳下惠说道,“你真是个君子啊!我还待字闺中,未曾婚嫁。今夜之事,你我都不要说出去,毕竟你我知道自己清白,世人未必相信你我清白。”
柳下惠答应了。
那时候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人们将女子的名节看得比女子的性命都重要。那么,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是谁传出去的呢?
肯定不是那个女子了。
如果柳下惠是至纯至正的君子,这件事情即便真实发生过,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但这件事情能够传遍天下,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种,这个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只是儒家为了宣传的需要,杜撰出来的君子模范故事;第二种,这个事情真的发生过,柳下惠为了博取一个君子的名声,将这件事讲了出来。
2,
柳下跖到齐国做官,却因为性格耿直,被罢职了。他返回鲁国故里途中,被一个陌生人拦住了。
那位陌生人告诉柳下跖,自己也是鲁国柳下邑人,早听说柳下跖是个君子,所以有事相求,
“我在齐国经商,短期不能回国。我在家中灶台下的某处暗格中,藏有黄金百两,希望你能转告我儿,让他们不至于受穷。”
原来,这人姓田名机,是个强盗,因为怕身份暴露,虽然赚了不少钱财,都藏在家中灶台下的一个暗格里了。现在,他被齐国人四处通缉,活着逃回鲁国的可能性很低,就请求柳下跖将钱财的藏匿信息,告诉自己的儿子。
柳下跖不知他是强盗,觉得这人能如此信任自己,实在是自己的莫大荣幸,立刻答应了这个请求。
柳下跖回到老家,就找到这个强盗的孩子田雄,将财宝的藏匿地点,告诉了田雄。
田雄十分高兴,连连称谢——有了这笔财富,他就是柳下邑的富人了,可以盖高楼,买良田,娶娇妻。
柳下跖回到家中,歇息半月,就让爹娘请来媒人,向八里外的王大户家提亲——这王大户有一闺女王二丫,听闻不仅长相漂亮,还能识文断字,柳下跖心仪已久。
媒人却告诉展跖父母,那王二丫已经嫁人了,夫君是田家庄的田雄,据说这田雄也不知道发的什么横财,居然足足拿出了五十两黄金,作为王二丫的聘金,一下子就打动了王大户夫妇。
柳下跖听闻自己的心上人被田雄娶走,当即就吐血了。
他在齐国当官的时候,因为正直,不肯向不正之风低头,遭到同僚排挤,狼狈丢官,灰溜溜地回乡。
他知道这百两黄金的藏匿地点,没有动任何私心杂念,长途奔波告诉了田雄,自己没有拿到一分好处不说,还帮助这田雄凑齐了娶走王二丫的聘金,让自己的心上人变成了田雄的怀里人。
这让柳下跖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观了。
不久,他在大街之上,看到了田机的悬赏广告,才知道那个托自己捎带消息的人,居然是个强盗。
这让柳下跖十分感慨,“乱世之中,祖上冒着杀头的风险,做了强盗的,靠着杀戮和劫掠,积累下财富,子孙后代就能过上好日子。祖上本本分分的,做工种地,靠着汗水和泪水的,常常身无余财,子孙后代也会在社会竞争中处于劣势。既然如此,展家的这个强盗,就让我来当吧。”(大家想想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包括日本,他们国家的财富积累,是不是都靠对其他国家的侵略和抢夺?中国的财富,被列强们抢掠的太多了,但新中国建立后,我们却从未掠夺任何国家,都是靠着中国人民的勤奋和智慧,靠着我们祖辈的血汗和节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很多人羡慕欧洲的发达,却忘了这个发达之中,埋藏着多少被侵略、被殖民的第三世界国家的血泪。)
从那之后,柳下跖渐渐成为春秋第一大盗,“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
柳下惠在鲁国为官时,性格耿直,得罪了鲁国首相臧文仲,臧文仲欲诛杀柳下惠,有门客进言道,“柳下惠有弟柳下跖为盗,跟从他的有九千奴隶。你杀了柳下惠,我担心柳下跖灭你满门啊!”
臧文仲深以为然,就将柳下惠官降三级,却不敢取他性命。
历史上柳下惠三番五次得罪上司,三番五次被降职、免职,却都能保全性命,应该有柳下跖的功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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