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你下落不明那天靠近是什么歌(还是会害怕醒来不在你身边什么歌)

营救女文工团员

前些年,在采访抗美援朝的老兵时,我注意到朝鲜战场或许发生过一场至今未曾披露的战斗——有一名参与军史写作的老笔杆子,提到某军所属的文工团在撤退中动作迟缓,落入美军包围圈,大部被俘。该部迅即组织兵力,一直穿插到敌军后方展开营救。

让今人不大能理解的是这一战一直因为“丢人”而未被宣传。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抗美援朝的宣传中并不缺少部队在作战中进行救援的报道,但被救对象绝大多数是朝鲜阿妈妮阿爸吉,救我们自己被俘人员的,几乎没有。这可能是从宣传角度考虑造成的,也许有关部门觉得,营救被俘人员,本身就先得讲明白怎么会有人被俘,里头还有女兵,这可不是个容易说明白的话题,虽然没听说哪场战争没有战俘的。

说起来,抗美援朝中颇有一些“丢人”的事情今天看来匪夷所思。

比如,某部奉命阻击英军装甲部队,敌军遭到突然袭击后,丢下伤员,全体人员钻进装甲车坦克,强行突围。没有反坦克武器的志愿军只好干瞪眼。这一仗打得丢人,连没有及时赶到的一个营的营长、教导员都被撤职。问题是,这一仗志愿军穿插到位的只有一个步兵营,逃跑的是英军29旅主力,战斗中英国一个中校阵亡,旅长的**也被志愿军缴获,至今下落不明。英军仓皇丢下数十辆汽车和半履带车,都成了志愿军的战利品。

这样的仗,要放在今天利比亚或者阿富汗,得算是空前的大胜利吧。

时势更易,不同时代思考问题的角度真的不一样。

此战引发了萨的兴趣。但,这场战斗是真是假,会不会是子虚乌有?到底有多少人被俘,有多少人被救出,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女文工团员?救援的战斗是怎样打响的,打了多久,规模多大,被俘人员经过了多久被救出?

这名笔杆子自己并非参战人员,只是1957年收集军史材料的时候,几个笔杆子各管一军,相互交流,说起过这次战斗。这个战例最终没有列入军史之中,他也记不清是哪个军,只记得是四野的一个军。资料出处说不清楚,特别是没有参战部队番号,让我颇为踌躇。

也许,这只是一个传说?

也许因为河北人恋乡恋土的传统,老爷子听说萨是老乡后很是热情,拿书比对着提供了不少当时战斗的细节。老人记忆清晰,谈到苏式炮兵密位与美式炮兵密位的换算如数家珍,让我这个做了十几年IT的几乎跟不上趟。

是啊,一个圆,苏联人按6300份分,美国人按3200份分,这样的换算我跟得上趟我可以去参加华罗庚金杯赛了。

老爷子都八十八岁了……

想一想抗联六军的老兵李敏,当年也是八十八,爬山小伙子赶不上;我们河北老乡,老游击队长孙光瑞,一百零三了还有滋有味地跟人家谈梅花拳呢,这些老人的生命力实在令人佩服。

老爷子有个相册,里面多是从炮队镜里拍的美军阵地。老爷子告诉我们入朝的时候,他们团配的是德国相机,这批照片都已经进了档案,原件老爷子是舍不得交出去的。

铁原那一战老爷子命大,站在炮队镜前面观察目标的时候,美军炮弹的弹片把他的裤腿划开却毫发无伤,而站在他身后的通信员,正被这块弹片打中,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他说我书里有个错误,铁原之战时炮兵还没换装苏式大炮,用的还是美国炮,直到五次战役结束后,他们团才换了苏联的122毫米榴弹炮。

就几十发炮弹了,也要打仗。撤到中间,吴军长的警卫营去救文工团员,让我们打掩护,我带着四门105毫米榴弹炮,一个连,掩护他们……

等等,文工团员?!军长让警卫营去救文工团员?回来那演员都坐我们大车走的,就我们炮团有车嘛,嗬,把这帮小姑娘吓得……

这位当年的参谋长姓刘,第一线的军旅生涯从抗日战争一直持续到唐山抗震救灾,干了半辈子炮兵。向刘老询问营救文工团员一战的详情,得到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痛快,老爷子甚至可以回忆起营救下来的文工团员的名字和相貌。

由于这一战美军主将李奇微做了充分准备,选择的进攻时机颇为准确,除了其武器装备甚为优越以外,双方调动参战的兵力对比也同样存在差距。在美国1994年版的《中国***军朝鲜战争各战役》(Phases of CCF Korean War Campaign)中,美方记录当时双方的兵力如下——

“At the time, UN had about 231000 non-ROK and 120000 ROK force at the front line, facing about 240000 CCF, but halted their attacks.”(当时,“联合国军”在前线拥有23.1万名外国军人和12万名南朝鲜军人,与之面对的是24万中国***的军队,阻止住了他们的攻势)。双方差不多三比二的兵力对比。

营救文工团员这一仗应发生在1951年3月,我军位于东线,正在通过三八线后撤途中。对志愿军来说,当时战况十分紧张。据刘老回忆,与惯常记录的节节阻击不同,东线美军一面在后方始终保持对志愿军的压力,一面以有力部队在向该军后方穿插,显然意图合围该军,虽然没有完全围上,但从地图上看,该军和配属的这个炮团已经陷入了一个大包围圈中。

合围志愿军一个军,李奇微的胃口可算够大。

一支部队的素质,在后撤作战中体现得最为清晰。志愿军老兵回忆,抗美援朝作战中南朝鲜军的特点是“打胜不打败”,意思是一旦被打败就会放羊。吴军长是四野的一员悍将,对放羊这种有前途的职业没兴趣,面对这一不利形势,仍然牢牢地控制着战线,且战且走。而另外两个军则全力靠拢,试图援救友军突围。

围一个军,招来两个军,李奇微这个仗打得可就有点儿大了。

炮团成了美军重点攻击对象,炮阵地每天落弹两千发,但因为炮八师是第一批入朝的老部队,对于在美军炮火下怎样隐蔽颇有心得,损失倒不太大。

双方损失最大的,还是步兵。根据双方战史的记录,在第四次战役东线的战斗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双方第二线部队损失比第一线还大。这是因为中美两军在攻防作战中,都把炮兵的主要打击对象瞄准了对方向前沿增援的部队。运动中的部队没有掩体可以依托,步兵因此蒙受了相当的损失。

美军也好不到哪儿去。刘老一次夜间去前沿阵地,走进一片开阔地后踩到一个兵,他赶紧说对不起,那人没回答。继续走,又踢到一个,又赶紧说对不起。走了半晌,说了一路对不起,一直没人理他,老刘觉得有些不对,转眼间又踢到一个,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个两眼圆睁的美国兵,已经气绝多时了。

发现自己走过了头的刘老赶紧往回走,天快亮才返回自家阵地,和步兵说起这段经历,人家叫起来——那就是你们炮兵昨天打的啊!

炮兵战斗力是强,但炮弹运不上来。没有炮弹,大炮就是废物。打到后期炮团的大炮大多断了炊,团长只好下令准备爆破筒,塞在炮筒子里,一旦大炮有被俘的可能立即炸掉,以免资敌。

刘老则跑到军部“哭穷”,看后面能不能加紧送一批炮弹上来。

结果,正碰见吴军长操着南方口音,敲着桌子上的地图在骂人:“长能耐啊,把女兵丢给敌人,你们倒回来了……丢人呐!”几个满身硝尘的干部站在军长面前,有的还在抽鼻子。

刘老重复一句,说“丢人”是吴军长的原话,其他的……脏话不好意思重复。

有个九二步兵炮就能乐得蹦高的土八路,当年得到这批大炮的时候,恐怕会在舌头上咬一口看是不是做梦。但是入朝之后土八路的胃口又被吊高了——第二、三次战役中,成批缴获的美制105毫米榴弹炮威力更大,射程更远(据刘老讲76毫米炮射程只有8000米,105毫米炮射程10000米以上),成为各炮兵部队新的争夺目标。

刘老所在的团也装备了部分105毫米炮,不过,在这次支援作战中,他们出动的一个连,装备的依然是六门75毫米炮。这是因为105毫米炮的炮弹全靠入朝以后的缴获,平常就是饥一顿饱一顿,如今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早就断了顿。

警卫营的出击十分迅速却扑了个空,在文工团被袭击的地方没有发现美军,只收容了三名被打散的团员。写作本文途中,有朋友提供线索,说起小时候听姥姥的一个战友说过文工团遭袭,军长亲自派人营救的事情,貌似就是此战。美军来袭时,这个战友当时背着几十个水壶在山坳的一个泉眼打水,躲过一劫,她后来做到山东省文教系统的干部。若这是同一事件,这位打水去的文工团员很可能就是当时被警卫营收容的三名幸运者之一。

三名救下来的团员也说不清敌军的动向,只模糊提供美军是带着我方被俘人员向其战线方向步行撤离的。

警卫营长是吴军长一手**出来的,整个警卫营要脸不要命,风格和首长一模一样。既然军长说了“砸锅卖铁”的话,那绝不能就这样回去。

但摸不清情况,也不能像打狼似的就往上冲啊。刘老对这件事用了个古老的比喻:“你就是赵子龙,杀个七进七出,也不能让曹孟德刘阿斗交出来不是?”

警卫营的方法很简单——找个美国人问问不就成了?

问题是美国人肯说吗?

刘老说:“他乐意说——他都让我们捉来了他能不乐意说吗?”

我就琢磨美国兵不能这么善良嘛,敢情是让当舌头给抓来了!

警卫营派出一个侦察小组,抓了两条美国舌头回来。在这个抓舌头的过程中,炮兵还起了作用。

护送干部怕炮弹掉下来炸了魏巍,赶紧护送这位爱上前线的大作家换地方。

实际上炮兵却没那样多的担心,因为军事素养好,那一阶段的炮兵团只阵亡了一个战士。

“我们四野打敌人不用**包,都是用炮直接炸。”刘老傲然道。

刘老说当时的炮兵不但军事素养好,政治素质也好,主要成员是黑土地的翻身农民。为了自己能拥有一片土地,中国农民可以在战场上成为最无畏的战士。

然而,炮兵怎么能帮着抓舌头呢?

当然能帮忙了,不过这个忙帮的很诡异。刘老回忆,侦察兵出发后不久,忽然发来一个奇怪的要求——对某某方位的某某地区,打一个齐射。

就一个齐射,六发,还没有明确目标,炮兵都明白,那就是瞎打啊,这是啥意思呢?炮兵们可有点儿不明白了。

他们可不知道,这一排炮弹下去,舌头,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尽管营救文工团的行动涉及上到军长下到侦察兵,包含了步兵与炮兵的配合行动,但实际上这场战斗的过程,从美军袭击文工团开始算起也不超过十个小时。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大体如是。

不过,刘老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炮兵们进入阵地等待呼唤,仅仅一个小时,已经等得“脖子都长了”。这一方面是因为临时构筑的炮兵阵地过于靠近前沿,暴露在外,一旦被美军发现可能遭到十倍以上火力的攻击;另一方面,文工团员们的命运,如同一块大石压在大家心上,都很是为她们担心。

炮团没少和文工团的演员们打交道。用刘老的话说,入朝作战先后配属几个部队,就属这个文工团最惹人注目。该文工团装备**的西洋鼓号,无论长号还是黑管都玩得得心应手。西洋鼓号与传统的二胡琵琶不同,一旦演出起来节奏轻快,热闹非凡,只有铜锣大鼓可以媲美。但铜锣大鼓谁没见过,洋玩艺儿显然更有吸引力,于是给官兵们留下了极深印象。

文工团的西洋鼓号来历有趣,原来是志愿军打进汉城的时候,从美国海军俱乐部里缴来的,别的军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李奇微在评价志愿军占领汉城前后的表现时,用了近乎“秋毫无犯”的词句,表示中国军队纪律之好。即便是最后放弃汉城的时候,中国人也没有对这座城市进行破坏。不过,良好的军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对于美军和南朝鲜的军事装备和补给物资。美国海军俱乐部的西洋鼓号虽然不是兵器,但既然是属于美军的,就是当仁不让的战利品。

据说李奇微在撤离汉城前,曾在司令部的墙上很有骑士风度地写了一段话,大意是“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谨向中国军队总司令官(彭德怀)致意”。不知道他那个司令部里又有什么令人动心的好东西。

志愿军秉承一切缴获归公的原则,但是“捡洋落”这种事儿,那不可能完全一刀切。

刘老和军政治部副主任老王关系极好。王主任为人俭省,常有存货,刘参谋长就经常到王主任那里蹭烟抽。当时是配给制,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一来二去王主任有了意见,每次看见炮团参谋长来了就连躲带藏。觉得王主任不够意思,又确实没烟抽难受,刘老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向主任大人保证——抽多少,我将来是一定要还给你的。

这天,刘参谋长找上了王主任,上来第一句话就是:“给你还烟来了!”王主任赶紧看看天,今天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出来嘛,心里十分奇怪,脸上不免带了出来。刘参谋长说你别紧张,真的是给你还烟来了,抽多少,还多少。

那你可还不起,今天也来,明天也来,你小子起码抽掉我七八包了。王主任不信。

那行,我还你一箱吧。

一箱?王主任没反应过来。

一箱就是四十条,一条十盒,在一根烟掐两半抽的土八路看来,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到刘老真把一箱黄色封壳的骆驼香烟扔到王主任面前的时候,老王差点儿晕过去,总算相信炮团的人发了横财。

这横财其实还是步兵发的,炮兵开进途中,发现路边一伙步兵在争抢香烟,参谋长留了个心眼,说去,盯着那个司务长,看他往哪儿走。

炮兵都有好望远镜,不用跟踪就盯上了,很快发现那个司务长溜进一个美军放弃的兵营(也可能是南朝鲜军),钻进一个塌了一半的白色房子,一会儿就扛着一箱香烟出来。

剩下的事情,足以让步兵抓狂。炮兵们马上包围了那个美军兵营,果然发现那里有一个美军的香烟库,和步兵司务长单打独斗不同,炮兵们找了几辆装炮弹但炮弹已经打光的骡车开始拉香烟。

可惜的是,发了横财的炮兵们没走出多远就得到通知——缴获到一库105毫米榴弹,派车去拉……

于是,前线出现了炮兵们到处给老乡送烟的“动人”场面。

访问刘老的时候,和我一起去的一位文化人慨叹——打仗啊,还是打美国人比较合适。

这种事情让战争看起来似乎有些轻松。

然而,在刘老的阵地上,脖子都等长了的炮兵们,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最让他们觉得沉重的,是担心那些被俘的女文工团员们……

文工团几个女团员活泼灵巧,特别是一个叫乔X的女演员,眼睛很大,两条长辫子(文工团唯二的两条长辫子,据说是为了演节目特别同意保留的)乌黑闪亮,是炮团很多人的梦中偶像。落入美军手中,不知等待她们的是怎样的命运。大炮不能上刺刀,眼看着警卫营出击,炮兵们颇有些有劲儿使不上的感觉。

所以,接到侦察兵开炮掩护的要求,炮兵们大有如释重负之感,但又有些疑惑。大家一面炮弹上膛,一面琢磨——这一排炮弹,只怕连个美国兵的毛都沾不上,这么打,有价值吗?

我插嘴问道:您干嘛不问问前面的侦察兵呢?

没法问,刘老说。

你们之间是怎么通讯的呢?我问。

平时用的苏联电台,这次为了保证通信质量,用的是缴获美军的步话机,样子跟长筒靴子似的那种玩意儿。刘老答。

步话机应该是可以讲话的吧。我追了一句。

那怎么行,美国人的电子战手段很厉害,波长波段都一样,一说中国话他就发现我们了。

那……你们说什么话?难道用美国机器得说英语不成?!

当然不是。刘老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只怕你下落不明那天靠近是什么歌(还是会害怕醒来不在你身边什么歌)

美国兵一点儿得意之色都没有,一个个又泥又水的跳起来,也竖着大拇指,对司机玩命地朝天比划——狗!狗!狗!

敢情不是技痒,是怕自己的空军弟兄色盲分不清色,一块统统打了!

那位说了,通讯要只有那么几种信号,真看见敌人往咱们军部顶上爬,你怎么说清这种事情呢,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这个问题嘛,要是日本人可能比较麻烦,中国人,那就简单了——您没看见王成那嗓子“向我开炮”吗?逼急了,明语都能用,还管什么密码啊,咱又不是猪脑子……

但联络方式粗陋的确带来不少问题,刘老就纳闷儿了,这警卫营的小伙子们,要干什么啊。

警卫营那边是没法回答的,此战之后,老刘才弄明白其中的玄虚。

说起来,到敌人阵地上抓个舌头,对一个军级单位的直属精锐部队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任务。但这回的条件太苛刻了,仔细一分析,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常情况下抓舌头都要乘其不备,现在后卫线和敌军死死沾着,双方阵地犬牙交错,两边的炮弹,子弹不断朝对方的头上盖去,打得硝烟四起。对面美国兵的确不少,都在哪儿趴着朝咱放*呢。哪个美国兵会缺心眼到在这种时候还毫无警惕地等着被抓舌头,那肯定是智力不全,抓来也没用。等到天黑以后摸上去抓个把警惕性差的不是不可能,但出于地球人都知道的原因,吴军长绝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兵在美国人那边过夜,否则吴瘸子有变吴疯子的可能,这一点,警卫营的营长肯定明白。

最要命的是,抓的舌头还得是知道咱们女兵在哪儿的,否则,你就是把李奇微中将抓来,也未必能解决问题。所以强攻一个阵地,拿下来顺便抓个舌头回来的想法并不切实——一来这种事并不好干,二来万一那个阵地上没人知道这档子事儿呢,你再攻一个?

几个小时之内就得抓一个活的回来,还得是知情的,最好还不惊动敌人(避免给此后的解救行动造成不必要的困难),这个题目,可实在不容易。

好在警卫营的骄兵悍将年龄虽不大,战龄都不短,该军从地北打到天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见过,人家还真没把抓个舌头的事儿放在眼里。警卫营长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组成一支精干的突击队,顺着敌我两处战线的缝隙往敌人的后面插——几个小时的战斗之后,文工团员们被俘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美军的后方。

像这种且战且退的情况,后卫线其实并不是完完整整的一条线,双方激烈交火的两个阵地之间,往往有一些空白地带。这种空白地带对双方来说谁也不想要,但限于兵力和战线不断变换的情况,谁也不可能把士兵像站岗一样一线平摆在一条线上,只能有轻有重,放弃一些战术价值不大的区域。

所谓的空白地带大多地形不佳,不是处于侧射火力的攻击范围,就是不具备大部队行进的道路条件。可是,对于善于隐蔽、经验丰富的小股精兵来说,空白地带正是深入敌后的通道。

抗美援朝前几次战役,我军的部队曾经用小部队穿插打过几次漂亮仗,但是美军也渐渐学会了应付的办法。他们通常到夜间就把前线部队收缩成环形设置防卫圈,并以二线部队负责清除我军袭扰的小分队,志愿军则提升到化装偷袭,双方的斗法进入新一阶段。

四发炮弹在周围不着边际地落地,爆炸的同时,侦察兵一刀割断了那条被覆线。

下面的情节,大部分中国人猜都可以猜到了——两名美国通信兵晃晃荡荡过来查线,把线路接通后突遭袭击,一名试图反抗的美军被当场刺杀,另一名束手就擒。

应该说,警卫营的捕俘行动堪称经典。首先,通过向敌后发射炮弹制造假象,使美军误以为电话线被我军炮兵的盲弹炸断,从而使来维修的人员放松警惕;其次,以十倍兵力突袭两名美军通信兵,使其完全无法反抗,且等对方修好线路后才抓人,避免美军过早发现通信兵的失踪;第三,抓的舌头是通信兵,这是美军中最八卦的一个兵种,其信息持有能力个个都不亚于一个情报军官。

这是美军的一大特色。在乔治·布隆德的《大洋余生》里面,曾经这样形容美国海军****企业号上——在战斗进行的时候,一个专职军官坐在驾驶台上,把他所见到的情况在前描述出来,全舰都能听见……巡洋舰开始炮击了……突然,他们转过头来,听到飞行员在呼喊,好像****就置身于空战之中。

不知是谁首先提议放大音量,收听飞机间的无线电通话,接通舰上的广播喇叭。从心理上讲,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个非比寻常的好主意。从此,空战虽然在离****很远的地方进行,船员们仍然可以观战。他们观战的方式就像广播电台的听众收听体育比赛的报道一样。

但收听空战的实况不比收听一场表演或演习,这是荷*实弹的战斗!有飞机坠落,有人员伤亡,听起来比任何拳赛和球赛都更加惊心动魄。

飞行员在战斗之中或战斗之外都彼此进行近距离无线电话联络。一字不漏地转播飞行侦察和巡逻实况,往往使人感到厌烦。但是,一旦发现敌人,转播起来却很方便,这个道理是不难理解的。飞行员原则上是用暗语互相通话的,每架飞机都用一个女人的名字称呼。譬如:“喂,阿涅斯,我是莉莉,发现日机一架,距离三千米。”

其实,飞行员除了用暗语称呼外,还用一种外行人听不懂的行话。在战斗激烈的时候,他们什么暗语、行话都顾不得了,就直接称呼他们自己的名字:“乔,闪开!这个胖娃娃是我的!打中了,这个坏蛋!”“企业号”上的人听到了这喊叫声,连子弹打在飞机上的响声都听见了,还有嗒嗒的机*声,轰隆的爆炸声。

美军因为无线电普遍配置到最低单位,因此基层单位之间繁重的通信内容,在没有什么战术战略价值的时候,常常仅采用很低密级的暗语。于是,闲着没事儿听各部队之间的花絮和扯淡就成为美军通信兵打发战斗时光的一个乐趣。

甚至,有时候美军还会使用明码。最著名的一段明码是罗斯福总统逝世的时候被人们记住的。那一天,美军电台某个频道,两个基层军官在通话,这个频道的其他通信在发现他们在说话后很快静了下来,仿佛都在听他们两个人说话——后来这件事被证明是美军官兵自发做的事情,并无人指挥。

“伙计,你准备回去么?”小富兰克林少校问。

“不,”约翰上尉答。“你呢?”

“不,”少校说。“把这里收拾干净再说吧。再见,伙计,我的话完了。”

“再见,”上尉答。“不必回话。”

通信结束,仍有许久没人在这个频段上说话。

约翰·罗斯福海军上尉是米切尔机动部队58特混舰队“黄蜂”号****上的军官,小富兰克林·罗斯福海军少校是“乌尔维特·L.穆尔”号驱逐舰的舰长。他们都是刚刚去世的罗斯福总统的儿子,他们的军舰此时都在冲绳海面上,和日军的自杀飞机浴血奋战。

从个个方面衡量,我们都必须承认,美军是一支由优秀职业军人组成的百战精兵。尽管在朝鲜战场上很多美国兵找不到自己战斗的目标,但他们的职业素养和荣誉感,作战传统,均非普通军队可比。

被我们打得在长津湖落荒而走,状若幽灵的美军陆战一师,曾经是太平洋战争中日军的梦噩。在日本兵中流传着“陆战一师洗澡都用铁刷子”的恐怖留言。

被我们全歼在临津江畔的格罗斯特营,曾在埃及战场上以五百名战士突破八千名当地起义军包围的“皇家双徽营”。英国国王给这个营增加一枚帽徽,使他们能够无论怎样戴帽子都有一枚帽徽朝前。

……

美国通信兵很配合。此人本来或许还想挣扎一下,在看到自己同伴跟蝴蝶标本一样的下场后立刻改变了立场。

警卫营立即做出了前去劫杀的决定,目标,就是美军的会合地点。

大家可能注意到老萨描述警卫营抓舌头的过程可算既不具体,也不生动,这是什么原因呢?

抓舌头的经过描写不够详细,是因为萨并没有能采访到警卫营参加了这次战斗的官兵。所以,只能通过该军《电讯报》的编辑和配属该军的炮团刘参谋长的描述来回顾这次营救行动的前后经过。

最接近的一次,是萨找到了该军侦察队的一位老侦察员,而且听人说起,他曾经参加过解救两名女兵。想来,这或许是一次战斗。

然而,等见了面才知道,这位豁了牙却依然专爱吃蚕豆的老者,与此战并无关系。老爷子耐心地给萨解释——我们军,警卫营是警卫营,侦察队是侦察队,他们分三个连,我们分两个连,一个骑兵侦察连,一个步兵侦察连,我是干步兵的。

那两个南朝鲜女兵听指挥吗?

第一个费了点儿劲,上了点儿手段地。老爷子眼神儿游移地说,似有难言之隐。

再三启发,政治思想工作,老爷子觉得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终于开口了——我们说服了半天,让她广播我军已经进城的消息,那女兵光哭不吭声。后来我告诉她,你要是配合,完事儿了就放了你,你要是不配合,就把你交给人民军……

这女兵当时就配合了。在南朝鲜,人民军的形象被宣传得和魔兽人差不多,她敢不配合吗?

第一个配合了,第二个也就不用说服,上来就是选择题,对方回答得一样干脆。

那后来人放了吗?萨问。老爷子用手摸了一下亮光光的头顶,依旧目光游移——吴军长后来写书还提过这一段,放没放人,他大概都写了吧?

哦,那咱得查查去。

炮兵团的刘参谋长问过警卫营的人,他们去救援文工团的时候,美国人正在干什么?

“干什么?”警卫团的兵回答,“正俩人抬一个,把我们的女兵往车上扔呢!”

后来才知道,这支美军打了文工团以后,发现自己前进太快,核准方位后急于回到公路上。但被俘的中国男兵女兵们虽然没有武器,一路上任美国兵死拉硬拽就是不肯走。软磨硬泡拖得美军的行动也因此迟缓下来。几个小时以后,才在美军士兵连踢带打之下,终于把他们带到了公路边上,并呼叫来两辆大卡车,准备把这批难得的“战利品”装车运走。

眼见得要被美国兵抓上车去,文工团员们十分惊恐,拿出了最后一分力气顽强反抗,有的女兵又撕又咬,拼命挣扎。气急败坏的美国兵一面殴打,一面两人抬一个,把这些被俘的文工团员硬往车上扔。就在这个时候,警卫营的人到了……

双方的战斗细节不详,但结果在意料之中——刘老说了,美国人在朝鲜最腻歪和我们打近战、打肉搏战了,一到这个时候经常扔了*就投降。

这倒和战争是否正义无关,美国兵对于近战和夜战在太平洋战争中也深恶痛绝。塔拉瓦之战中,由于美军对日军的袭击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动辄胡乱开*,打到的自己人比日本人打的还多。气急了的指挥官肖普上校下令谁在乱开*就把谁扔到海里去,并且从此不发给士兵们一发子弹。美军的*械,也不是为了肉搏设计的,近战主要依靠*托和工兵铲,远不如上了刺刀的俄式**令人畏惧。

和警卫营对峙的美军倒没窝囊到扔了*就投降的地步,但遭到突袭后还是仅仅抵抗了一下就落荒而逃。据刘老回忆,这一仗警卫营没有多大伤亡,反而缴获了两辆卡车,又多抓了两个俘虏。

带着解救出来的文工团员,警卫营的官兵撤退的路上一路顺风。天已经黑了,美军各个前线阵地都在收缩防守。在朝鲜战场上,黑夜是中国人的朋友。

救出来的文工团员们,被送到炮团,乘他们的炮车后撤。

“都吓坏了,到了我们那儿还一个劲儿地哆嗦。有一个女兵,就那几个钟头,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刘老说。

那个有两条大辫子的乔X,跟傻了一样,你给她吃就吃,你给她喝就喝,两只眼睛跟空洞一样,一只手死死地拉着炮车上的栏杆,见谁都往后躲,不说,不哭,也不笑。这模样吓坏了很多人,后勤部长的爱人和她是好朋友,来叫她她也不理。吴军长特意指示炮团的同志,不要**她们,让她们好好养伤。

是不是美国鬼子干了什么坏事儿?有的战士担心。

听其他的文工团员说起,那些美国兵倒并不像我们推测的那样坏。发现抓到的是女文工团员,虽然一些美军曾好奇地来仔细观看,但他们大部分的时候表现颇为文明,甚至还有人分口香糖给女兵们吃(没人接)。只是她们磨蹭不愿跟着走的时候,美国兵开始变得粗暴,两个架一个,把她们双脚离地“提溜”着走,后来干脆谁不走就拿*托砸。

后来分析,美军当时发现走错了路,正在急于撤回自己一方,始终保持着战斗队形。这个时候,大约也没有哪个不怕死的美国兵会忙于对女兵们动手脚(要是被送上车带走事情就不会这样简单了),这几个小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警惕遭到袭击上,直到见到自己人的汽车才松了一口气。可惜,中国兵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

听文工团员们如是叙述,炮团的官兵们松了口气。但是,看到“志愿军之花”被吓得花容失色,特别有的女兵头上手上都是被美军打伤的痕迹,血迹斑斑,还是引发了很多战士的愤怒。

当晚,老刘刚刚合衣睡下,忽然接到报告,说有几个战士和一个被打了的文工团员是老乡,气不过,跑到关俘虏的地方去了,似乎是要打那三个美国俘虏(一个查线的通信兵,两个后来抓住的美国兵)出气。

这可是违反政策的事情,老刘一惊,赶紧起来,跑去制止。却见几名战士已经回来了,表情怪异,像笑不敢笑的样子。问他们有没有打美国俘虏,他们说绝对没有,不信,参谋长问哨兵去。

看着不像出了事,但老刘不敢大意,还是带上警卫员跑过去询问哨兵。哨兵说的确没事儿,那几个兵来了,本来气势汹汹的,从窗户缝里往里看了看,就都捂着嘴乐,然后就走了,没出什么事儿。

看看就走了?老刘疑惑,说道,那我也看看。

说着,凑上糊了纸的窗户(南朝鲜民间与我国北方风俗相近,也用糊窗纸),找个破洞往里一看,老刘也差点儿笑出来——只见,屋里一灯如豆,三个美国兵坐在床上,脱得赤条条的,只穿一条裤衩,正在相互择虱子呢。

“美国人爱洗澡,身上本来没这个东西,跟我们呆了半天,就传上了。”老刘笑道,“那仨美国人……围一圈互相择虱子……全身都是毛……”

估计,那几个战士,也是看到这个场景,笑了场,没法继续使用暴力了。

第二天部队继续边打边撤,到下午渐渐摆脱了敌军的夹击。从美军战史来看,第四次战役后期,在稳重的穆尔将军因为心脏病猝死后,好斗的盖亭将军接任第九军军长,并确曾试图围歼志愿军试图断后的一个军。

值得一提的是,四次战役后期美军连折了两员大将——美军第九军军长穆尔将军和南朝鲜第一军团司令金白一将军先后意外死掉。这位穆尔将军的死因是“因直升机坠毁,在掉入一条河以后心脏病发作而死”,换句话说穆尔将军属于典型的正常死亡。直升机坠毁摔不死他,河流淹不死他,却死于当时意外发作的心脏病,看着这个古怪的结论,萨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脑袋被驴踢了,还是美国人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当时炮车正在走着,刘参谋长忽然听见有人问:“你那个大炮炮口里装的啥?叮了咣啷的响。”

老刘抬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前两天情况太紧,大炮也快没炮弹了。为了避免大炮可能落入敌军手中,炮兵们在没有炮弹的大炮炮口里填了一根爆破筒,随时准备炸炮。如今时过境迁,却没人记得把这种东西从大炮炮口取走,结果,一走这东西就在大炮炮口里晃来晃去的。

哎呀,这太危险了,赶紧叫人把爆破筒都取出来。老刘手忙脚乱地吩咐,听到扑嗤一笑。

回头一看,原来是乔X,看着老刘忙活抿嘴笑了起来,刚才的问题就是她问的。

“一瞬间,咱就放心了,这丫头,没事儿。”刘老笑**地说道。

营救文工团员的战斗写完了。这样一场漂亮的战斗为何没有被写入军史呢?没有一个“官方”的答案。但我们依稀知道,在那个时代,曾在战场上被俘的人员,很多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档案中“曾经被俘”的简单叙述,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掉一个人的一生。

文工团的成员后来很多成了著名的艺术家,有的至今活跃在演出第一线。我想,他们的档案中,都是没有那四个字的。如果是这样,那位瘸了一条腿的吴军长,真是一个菩萨心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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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虹晓虹认证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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